《老邮差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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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郑的绿色邮包在巷口出现时,总伴着一声悠长的自行车铃响。那辆二八式永久牌已经骑了三十年,车铃却依然清脆,像他永远挺直的腰板。

他的邮包总收拾得一丝不苟。左边口袋插着当天的报纸,右边装着信件,中间小心地放着那些贴着红边的挂号信。分信时,他粗糙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摩挲信封边缘,仿佛在抚摸时光的纹路。

老街的住户都认得他的脚步声——不紧不慢,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。谁家孩子在寄宿学校,谁家有海外亲戚,他都记得清清楚楚。王奶奶总说:"老郑送信,连信封上的邮票都平平整整的。"

最让人佩服的是他的"死信复活术"。地址模糊的、收件人搬迁的、甚至被雨水泡过的信件,到他手里总能找到归宿。有封台湾来的家书,他只凭"济南府,荷花池旁米铺"这几个字,硬是找到了已经改建成幼儿园的旧址,让失散半世纪的兄妹重新联系上。

去年冬天特别冷,他照样顶着风雪送信。有户新搬来的年轻人收到老家寄的年货时,发现包裹外还多了一层油纸——是老郑自己包的。"腊肉怕潮。"他这么说,转身又钻进风雪里,留下雪地上一串深深的脚印。

现在通讯发达了,信越来越少。可老郑还是每天准时出现,只不过邮包瘪了许多。有时是一张明信片,有时是份杂志,他都郑重其事地送到。问他为什么不退休,他就拍拍车座:"万一还有人等着收信呢?"

巷子里的孩子们都爱跟他学认邮票。夕阳西下时,常能看到他蹲在路边,指着花花绿绿的邮票讲故事。那些小小的方寸之间,藏着比快递单号生动得多的世界。

在这个即时通讯的时代,老郑和他的自行车像一部活的邮政史。当车铃声再次响起,总有人会放下手机,期待地望向门口——也许今天,就会有一封带着温度的手写信,正穿越千山万水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