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掌掴”官员的霸凌与“被掌掴”官员的霸凌

河南济源市委张书记“掌掴”市政府翟秘书长一事，成了网络热点事件，甚至上了“新华微评”。比较一致的看法是，张书记作为一方大员，目无法纪，耍官威，搞特权，必须予以严肃处理。

不过在我看来，张书记“掌掴”政府秘书长，固然是一种在下属面前耍官威的表现，是一种以非法手段树立自己威权的霸凌表现，但翟秘书长，也不是一个受气包角色。他对待书记的态度，实际上也是一种以下犯上的霸凌表现。

张书记“掌掴”市政府翟秘书长，直接起因是翟秘书长在机关食堂用早餐。这个机关食堂应该是专供市级领导干部用餐的。市政府秘书长，其正式级别还是正处，没有登上副市级以上领导的台阶。但是，作为市政府的大秘或者大管家，直接为市长服务，享受着准副市级待遇。因此，他在这个食堂用餐，也可以说得过去。作为市委主要领导的张书记，在官场浸润那么多年，心里也是清楚的。

那么，张书记为什么在机关食堂见到正在“角落”里用餐的翟秘书长，要质问他“你是副市长吗？你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副市长了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吃饭”呢？其醉翁之意，不在翟秘书长，而在翟秘书长后面那个更大的人物了。

翟秘书长后面那个更大的人物是谁？熟悉官场的人心里明镜儿似的：那就是市政府的市长。

地方政府党政一把手之间政见分歧、性格反差，并进而产生更进一步的个人矛盾，在各地并不鲜见。尽管，从党的约束机制来说，是非常明了的：党政产生工作意见分歧的时候，服从党委决定即由书记最后拍板。但具体到某一个地方，却不是这一约束机制能够管控得了的。三个月前，成都大学党委书记因为自己被架空愤而自杀，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。地方政府党的领导更明确一些，但是，如果政府主要领导太强势，而书记又有一定的书生气，基层工作经验不足，市长就有可能不把党内组织条例放在眼里，不把书记放在眼里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如果书记不想过得太窝囊，就必然与政府一把手掰手腕。把属于自己掌控的决定权牢牢攥在手里。这个时候，如果政府首长知趣，就会在自己不失去太多地盘的前提下，对书记做一定程度的让步。毕竟，人家是一把手，在地方上，党的一把手与政府的一把手，其权力差异是非常明显的，说得明白点，党负责制定有关政策与规划，政府负责实施，政府一把手只能配合党的一把手做好工作。

政府首长如果不让步呢？

从明面上说，这违背了党内组织原则。官司打到上级，输的也是政府首长。从暗地里来说，这充分显示了政府首长的霸凌，把自己凌驾于书记之上，属于“僭越”。

书记市长倘若处于水火不容状态，当地的下属官员自然难受。知趣的，在书记面前，不提市长，不提市长的功绩；在市长面前，不提书记，不提书记的功绩。这一类，叫作骑墙。也有不知趣的，把自己的前程用来赌一把。或者跟牢书记，赌书记能赢；或者跟牢市长，赌市长会赢。倘若赢了，今后前程似锦；输了，去他娘。

济源市政府的翟秘书长，属于后者。这里有主动的因素，也有被动的因素。主动的因素，让他成了市政府的秘书长，被动的因素，市政府秘书长的岗位，就是市长的大秘，就是专职为市长服务的。在这个岗位上，就必须对市长忠诚，不对市长忠诚，这个位置是呆不下去的。对市长忠诚，就得与书记划清界限。怎么样与书记划清界限？就是不把书记放在眼里。今天明天、这里那里、明里暗里，把书记贬一下，把市长褒一下。

这种以下犯上，实际上是下属对上级的霸凌。作为书记，对翟秘书长的作为，当然有所耳闻。即使没有耳闻，从这个职位，他也知道这个人是市长的红人。书记要树立自己的威信，必须给他一个下马威。因为一个是书记，一个是市政府秘书长，工作上没有什么交集，书记要警告他，平时倒还没什么地方下手。但是，这一次，翟秘书长在机关食堂里用早餐，给了张书记一个当面警告他的机会。

刚才已经说了，作为市政府秘书长，他没有在机关食堂用餐的级别，但也享有在这里用餐的权力。在书记与市长有矛盾的前提下，倘若他约束自己约束得紧，他会小心地避免在这个食堂里用餐。毕竟，在哪里用早餐不是用早餐？

在这里用早餐，那营养也没有高多少，也省不了几个钱，只是一个空挂的待遇而已。而他作为本地人，有家室有住房，不在自己家早餐而跑到这里用早餐，其用意更多的也只是以此显示自己的待遇。此处，就显示了翟秘书长为人的高调。而在书记发现了他在这里用早餐，责问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吃饭的时候，他的回答是：“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吃饭？”这个回答，与其说是对书记的问话的答复，不如说，包含了他对书记的所有藐视。

在公开场合，以一个正处级的市政府秘书长，公然藐视正厅级的市委书记，也难怪书记勃然大怒。作为年近花甲的市委书记，其个人品德修为也应该到了一定程度。面对当面顶撞的下属，竟然风度尽失，两人发生过激行为，并在这个过程中按翟秘书长夫人的公开举报信中所说，打了翟秘书长一个耳光，可见这位书记发怒到什么程度！

从某种意义上说，这是因为翟秘书长对上级的霸凌与藐视，产生的必然后果。

还要指出的是，“掌掴”事件发生在2020年11月11日，直到1月16日才由翟秘书长夫人尚娟在网上实名举报。

这其中意味着什么，又有着什么盘算，会不会受人指点，每一点都值得我们仔细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