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史的厚重——茨威格《昨日的世界》

in #cn7 years ago (edited)

1942 年 2 月 22 日,茨威格因痛感于其精神故乡欧洲之自我毁灭,与妻子在巴西相拥自杀。读其遗书,不禁让我想起王国维,两者何其相似。

陈寅恪《王观堂先生挽词》曰:

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,为此文化之人,必感苦痛,其表现此文化程量愈宏,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;迨既达极深之度,殆非出于自杀,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。

将此段话用于茨威格,再妥帖不过。

茨威格与王国维,一为欧洲文化,一为华夏文化,可谓殊途同归。

茨氏著作等身,我仅读过其《昨日的世界:一个欧洲人的回忆》。不同于一般的回忆录,此书很少写自己的生平,而是写整个一代人的遭遇。细读此书,我们可从一个欧洲文豪之角度,来感受 19 世纪尾声到 20 世纪上半叶之时代变迁。

茨氏首先用妙笔勾绘其少年时身处之世界,称之为「太平的黄金时代」。

它是一个阶层分明、按部就班、秩序井然的世界,一个从容不迫的世界。……在那个时候,任何匆忙和慌张不仅被看作是不文雅的,而且事实上也大可不必。

再来看看维也纳市民的共同趋向:

在维也纳,唯有对艺术,所有的人才感到有同样的权利,……一个普通的维也纳市民每天早晨看报的时候,第一眼看的不是国会的辩论或者世界大事,而是皇家剧院上演的节目。……在维也纳大街上,总理或者最有钱的巨富豪绅可以四处行走,而不会有人回头仰望;但是,一个皇家男演员或者一个歌剧女演员在街上走过,每一一个女售货员和每一个马车夫都会认出他们。

然而,「太平的黄金时代」似乎持续不久,一个新的时代似乎要来临。以胡须为例:

每个人都为自己年轻而自豪,这一点和我父母亲那个世界刚巧相反,首先是那些年轻人脸上的胡子突然消失了,然后是年纪大的人仿效他们刮去自己脸上的胡子,为的是不愿让自己显出老相,年轻、精神焕发,已成为当时的口号,而不再老成持重。

一战的来临,将「太平的黄金时代」彻底击碎。人类开始进入一个「理性遭到最可怕的失败」,「野蛮在时代的编年史上取得最大胜利」,「道德会从如此高的精神文明堕落到如此低下的地步」的新时代。二战来临,茨氏在维也纳沦为德国的一座省城以前,「不得不像一个罪犯似的离开了它。我用我的母语所写的文学作品在那里被焚为灰烬」。

可能因为上述原因,此书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读完,就暂时搁置一旁。

总之,此书详细展现了 19 世纪尾声到 20 世纪上半叶之时代变迁,即欧洲社会慢慢由一个理性的、稳重的、温情的、太平的时代,转变为一个非理性的、躁动的、激情与毁灭并存的时代。

茨氏凭借其亲身经历和敏感心灵,把握着每个时代人们的「共识」。一个细小的例证,留胡须曾经是共识,剃胡须现在也是共识,时代不同而已。

故而,我称此书凸显了「历史的厚重」,是一部深具历史感的回忆录。在目前这个历史虚无或仅有党史的时代,我向《昨日的世界》致敬,向茨威格这个欧洲文化遗民致敬。

附《茨威格遗书》:

在我自己的语言所通行的世界对我来说业已沦亡,在我的精神的故乡欧洲业已自我毁灭之后,我再也没有地方可以从头开始重建我的生活。

年过花甲,要想再一次开始全新的生活,这需要一种非凡的力量,而我的力量在无家可归的漫长岁月中业已消耗怠尽。这样,我认为最好是及时地和以正当的态度来结束这个生命,结束这个认为精神劳动一向是最纯真的快乐、个人的自由是世上最宝贵的财富的生命。

我向我所有的朋友致意!愿他们在漫长的黑夜之后还能见到朝霞!而我,一个格外焦急不耐的人先他们而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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